“柏酱，我真是松了一口气呢。”周不疑的语调变得如释重负起来，“请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。若柏酱真是为我而死，我才会感到愧疚。”
“不，我并不这样认为。”唯独这句话，李柏说得斩钉截铁，“如果我的人生是为了不疑酱而画上句号，我会平静地接受这一切。但是最后，我却被一辆小货车撞得再也站不起来了。”
太荒唐了。自己只是想去那危机重重的学校，想尽办法抱着不疑酱尚有温度的遗体，想……
但是最后，自己人生的韵脚却难听至极。
也许正因为如此，黑发少女遗愿才会无法动摇。以至于面对圆点蛊惑之时，少女听从了本能。
“我恨那辆小货车，我无法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横祸。”李柏咬牙切齿，她的表情写满了憎恨与不甘，最后只剩下失落。
“不疑酱刚刚也说过：‘我们是不依自己的意志而出生的。’但是我一直觉得，我们可以依自己的意志而归去。”失落填满了那双黑眸，当李柏说到“归去”一词之时，那双眸子彻底混沌不堪。
周不疑明白李柏所说的“归去”所指的是什么。前几日自己赠柏酱香囊之时，还曾对柏酱隐瞒手腕上的伤口大发雷霆。
但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听闻了柏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。过去的训诫，似乎显得一叶障目了起来。
所以此时的周不疑无法反驳李柏。经历痛苦而寻求终焉，这种事情，她也曾感同身受。
当身后同僚的刀锋背刺她的咽喉之时，白发少女才明白那尚未终结的乱世空有无垠的境，却无法寻得一位真正能交心的朋友。
那是道义泯灭的时代。周不疑面对这样的背叛早已经司空见惯了。
甚至她也不曾抱怨过。因为周不疑自己也曾着黑袍，只为身上的血污不会那么显眼而已。
香囊唤不回周不疑的理智，她嫉妒着司马懿那不受约束的手段。那个鹰视狼顾的野心家正是凭借这样的手段开创了大一统王朝。
心计，谎言，背叛，毒杀……如果这些手段能够完成友人的遗愿的话……
那么自己也这样做，有何不可？
于是少女曾裹着黑袍，在那炭火盆旁玩弄人心。少女向盆中掷去竹简书信，好像要将她做过的阴谋勾当付之一炬，只凭那双眸子中没有温度的火星。
只不过她所作的一切，不过是对司马懿的拙劣模仿。
那个时代，受司马宣王影响的人，可不止周不疑一人而已。道义泯灭的开端，便是卑鄙者的胜利却被他人所借鉴。
只不过这样做，使得周不疑长时间都不曾有过交心的人罢了。
在这样绝望的处境下，周不疑何尝没有想过“归去”？然而永生的诅咒连刀刃的伤口都没有给她留下。
“柏酱，别看我这样，我曾也这样想过。”周不疑带着歉意说道，她似乎愧疚自己未能早一点知晓李柏的过去。
李柏还以为周不疑会再次做出否定的言语，就像赠囊之时那样。她惊愕地看向周不疑，白发少女只是露出那标准微笑，自己窥不见那微笑下的含义。
“柏酱，如果我们现在是作为一个普通人，正常地生活在这现代社会，我一定会对柏酱说永远不要轻易放弃生命。”周不疑话锋一转，眼神也黯淡下来，“但是现在，柏酱与我的存在，是异常的。”
永生与不死的爱恋，似乎已经超越了寿命论，这怕不是要贴贴到世界终焉。
“抱歉不疑酱，我的疑虑似乎带来了困扰。”李柏好像发现自己竟然无意间过度依赖周不疑了。
她似乎认定面前的少女能回答她所有的问题，哪怕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哲学化问题。
李柏岔开了这个话题。她露出死因想说的，只不过是想回应白发少女那一句“那柏酱，要对我负责。”
“不疑酱，‘李柏’这一名字，应该就已经在学校附近的小巷戛然而止了。”
“连同少女的孤僻又悲伤的过往一起，都成为了过往云烟。”
“真的如此吗？柏酱不在意那个闯入柏酱家中的歹徒吗？不想与他复仇吗？”周不疑不知道为何将话题引向了复仇，她话音刚落，就后悔地捂住了嘴巴。
“复仇吗？那个人好像已经付出了代价，死刑的代价。”李柏轻松地耸肩，“他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，死刑好像昨天就已经执行了。”
李柏接着说了下去。她没注意到周不疑如释重负，好像弥补了什么可怕的错误一般。
“不疑酱，我讨厌自己的名字。这诡异的谐音总是令人不适。不过我很喜欢奶奶为我争取的‘柏’字。”
“‘李柏’既然已经在那小巷逝去，那么我就做不疑酱的‘柏’。”黑发少女再次贴上了周不疑的面额，那黑眸中的病态线条彷佛呼之欲出，要缠住周不疑的脖颈。
“你要弃置自己的姓氏？”
“如果说姓氏是家庭的纽带，我已经没有家了。更进一步地说，我已经死了。”柏捏住了周不疑的下巴，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，“我无法评价我的父亲，自从我记事开始，他就不在我身边了，因为一些不光彩的事。”
“那……”周不疑还想反驳，却不料李柏强硬地接着说了下去。
“不疑酱不是刚才才对我说了吗？我要对不疑酱负责。”柏的另一只手摸向下方，穿过那湿湿的衣角，“那我就把我的身心都献给你。”
都献给你。柏顺势压在了周不疑的身上，她肆无忌惮地**着少女的体香，接着便是舔舐那顺滑的脸颊。
好软好滑。柏不自觉地加大力度，怜香惜玉这个词在那被混沌填满的黑眸中没有位置。
燥热，酥麻，最后呼吸变得急促……身下的周不疑再度感受着这些。
白发少女感觉到了欲望的漩涡，但是她没有沉沦其中。
她清醒至极。
她只是顺势抱紧了柏的腰，嘴角露出计划通的微笑。
就是这样，就是这样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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